薛慰娘原文及翻译

2022-08-06 18:47:56 字体:【普通 超大 简体 繁體 本文共计6811个字符,预计阅读时长16分钟。
导读【原文】 丰玉桂,聊城儒生也[1],贫无生业。万历间,岁大祲[2],孑然南遁。及归,至沂而病[3]。力疾行数里[4],至城南丛葬处,益惫,因傍冢卧。忽如梦,至一村,有叟自门中出,邀生入。屋两楹,亦殊草草[5]。室内一女子,年十六...

  【原文】

  丰玉桂,聊城儒生也[1],贫无生业。万历间,岁大祲[2],孑然南遁。及归,至沂而病[3]。力疾行数里[4],至城南丛葬处,益惫,因傍冢卧。忽如梦,至一村,有叟自门中出,邀生入。屋两楹,亦殊草草[5]。室内一女子,年十六七,仪容慧雅。叟使瀹柏枝汤[6],以陶器供客。因诘生里居、年齿,既已,乃曰:“洪都姓李,平阳族[7]。流寓此间,今三十二年矣。君志此门户,余家子孙如见探访,即烦指示之。老夫不敢忘义。义女慰娘,颇不丑,可配君子。三豚儿到日[8],即遣主盟[9]。”生喜,拜曰:“犬马齿二十有二[10],尚少良配。惠意眷好,固佳;但何处得翁之家人而告诉也?”叟曰:“君但住北村中,相待月余,自有来者,止求不惮烦耳。”生恐其言不信,要之曰[11]:“实告翁:仆故家徒四壁,恐后日不如所望,中道之弃,人所难堪。即无姻好,亦不敢不守季路之诺[12],即何妨质言之也[13]?”叟笑曰:“君欲老夫旦旦耶[14]?我稔知君贫。此订非专为君,慰娘孤而无倚,相托已久,不忍听其流落,故以奉君子耳。何见疑!”即捉臂送生出[15],拱手合扉而去。

  生觉[16],则身卧冢边,日已将午。渐起,次且入村[17]。村人见之皆惊,谓其已死道旁经日矣。顿悟叟即冢中人也,隐而不言,但求寄寓。村人恐其复死,莫敢留。村有秀才与同姓,闻之,趋诘家世,盖生缌服叔也[18]。喜导至家,饵治之[19],数日寻愈。因述所遇,叔亦惊异,遂坐待以觇其变。居无何,果有官人至村,访父墓址,自言平阳进士李叔向。先是,其父李洪都,与同乡某甲行贾,死于沂,某因瘗诸丛葬处。既归,某亦死。是时翁三子皆幼。长伯仁,举进士,令淮南[20]。数遣人寻父墓,迄无知者。次仲道,举孝廉。叔向最少,亦登第[21]。于是亲求父骨,至沂遍访。

  是日至,村人皆莫识。生乃引至墓所,指示之。叔向未敢信,生为具陈所遇。叔向奇之。审视两坟相接,或言三年前有宦者,葬少妾于此。叔向恐误发他家,生遂以所卧处示之。叔向命舁材其侧,始发冢。冢开,则见女尸,服妆黯败,而粉黛如生[22]。叔向知其误,骇极,莫知所为。而女已顿起,四顾曰:“三哥来耶?”叔向惊,就问之,则慰娘也。乃解衣蔽覆,舁归逆旅。急发傍冢,冀父复活。既发,则肤革犹存,抚之僵燥,悲哀不已。装敛入材,清酪七日[23];女亦综缞若女[24]。忽告叔向曰:“曩阿翁有黄金二锭[25],曾分一为妾作奁。妾以孤弱无藏所,仅以丝线絷腰,而未将去,兄得之否?”叔向不知,乃使生反求诸圹,果得之,一如女言。叔向仍以线志者分赠慰娘。暇乃审其家世。

  先是,女父薛寅侯无子,止生慰娘,甚锺爱之。一日,女自金陵舅氏归,将媪问渡。操舟者乃金陵媒也。适有宦者,任满赴都,遣觅美妾,凡历数家,无当意者,将为扁舟诣广陵[26]。忽遇女,隐生诡谋,急招附渡。媪素识之,遂与共济[27]。中途,投毒食中,女妪皆迷。推妪堕江;载女而返,以重金卖诸宦者。入门,嫡始知,怒甚。女又惘然,莫知为礼,遂挞楚而囚禁之。北渡三日,女方醒。婢言始末,女大泣。一夜,宿于沂,自经死,乃瘗诸乱冢中。女在墓,为群鬼所凌,李翁时呵护之[28],女乃父事翁。翁曰:“汝命合不死,当为择一快婿[29]。”前生既见而出,反谓女曰:“此生品谊可托[30]。待汝三兄至,为汝主婚。”一日曰:“汝可归候,汝三兄将来矣。”盖即发墓之日也。女子丧次[31],为叔向缅述之。

  叔向叹息良久,乃以慰娘为妹,俾从李姓。略买衣妆,遣归生,且曰:“资斧无多,不能为妹子办妆。意将借归,以慰母心,何如?“女亦欣然。于是夫妻从叔向,辇柩并发[32]。及归,母诘得其故,爱逾所生,馆诸别院[33]。丧次,女哀悼过于儿孙。母益怜之,不令东归,嘱诸子为之买宅。

  适有冯氏卖宅,直六百金。仓粹未能取盈,暂收契券,约日交兑。及期,冯早至;适女亦从别院入省母,突见之,绝似当年操舟人。冯见亦惊。女趋过之。两兄亦以母小恙,俱集母所。女问:”厅前涯踱者为谁[34]?“仲道曰”此必前日卖宅者也。“即起欲出。女止之,告以所疑,使诘难之。仲道诺而出,则冯已去,而巷南塾师薛先生在焉。因问:“何来?”曰:“昨夕冯某浼早登堂[35],一署券保[36]。适途遇之,云偶有所忘,暂归便返,使仆坐以持之。”少间,生及叔向皆至,遂相攀谈。慰娘以冯故,潜来屏后窥客,细视之,则其父也。突出,持抱大哭。翁惊涕曰:“吾儿何来!”众始知薛即寅侯也。仲道虽与街头常遇,初未悉其名字。至是共喜,为述前因,设酒相庆。因留信宿,自道行踪。盖失女后,妻以悲死,鳏居无依,故游学至此也[37]。生约买宅后,迎与同居。翁次日往探,冯则举家遁去,乃知杀媪卖女者,即其人也。冯初至平阳,贸易成家;比年赌博,日就消乏,故货居宅,卖女之资,亦濒尽矣。慰娘得所,亦不甚仇之,但择日徒居,更不追其所住。李母馈遗不绝,一切日用皆供给之。生遂家于平阳,但归试甚苦[38]。幸于是科得举孝廉。

  慰娘富贵,每念媪为已死,思报其子。媪夫姓殷,一子名富,好博,贫无立锥。一日,博局争注[39],殴杀人命,亡归平阳,远投慰娘。生遂留之门下。研诘所杀姓名,盖即操舟冯某也。骇叹久之,因为道破,乃知冯即杀母仇人也。益喜,遂役生家。薛寅侯就养于婿,婿为买妇,生子女各一焉。



  【注释】

  [1] 聊城:今山东省聊城县。

  [2] 岁大祲(jìn浸):农业受灾;犹言大荒年。岁,一年的收成。祲,天灾。

  [3] 沂:沂州。治所在今山东省临沂。

  [4] 力疾:勉支病体。

  [5] 草草:简陋。

  [6] 瀹(yuē约):泡、煮。

  [7] 平阳族:平阳氏族。平阳,地名平阳者很多。后丈有“母益怜之,不令东归”之语,则文中平阳当在聊城之西;疑捎山西省平阳府,故治在今山西省临汾。

  [8] 豚儿:谦称自己的儿子。

  [9] 主盟:指主婚。

  [10] 犬马齿:白称年龄的谦词。齿,年龄。

  [11] 要(yāo腰):要盟。谓逼其守信。

  [12] 季路之诺:此指丰生允婚的诺言。季路,即子路,孔子的弟子,鲁国人。为人诚信,一言人皆信之。见《左传·襄公十四年》。

  [13] 质言:实言。

  [14] 旦旦:意为盟誓。《诗·卫风·氓》:“言笑晏晏,信誓旦旦。”

  [15] 捉臂:挽臂。

  [16] 觉:醒来。

  [17] 次且(zījū兹居):同“越趄”,且前且却,犹豫不进。

  [18] 缌(sī思)服叔:犹言远房叔。缌服,丧服名,为五服(斩衰、齐衰、大功、小功、缌麻)中最轻的一种。服缌麻三月,用于疏远的亲属。缌,布。

  [19] 饵:服用药饵。

  [20] 令淮南:为淮南县令。淮南,今安徽省寿县。

  [21] 登第:指考中进士。

  [22] 粉黛:此指面色。

  [23] 清醮(jiào叫):旧时超度亡灵,请僧人道士诵经礼神的一种仪式。因举行这种仪式要清心素食,所以称为清醮。

  [24] 缞绖(cuīdié催迭):丧服名。用于父母丧。

  [25] 阿翁:犹阿父,指李翁。

  [26] 扁(pian片)舟:小舟、轻舟。广陵:郡名,今扬州市。

  [27] 共济:同舟共渡。

  [28] 呵(he何)护:呵禁护持。

  [29] 快婿:称心如意的女婿。

  [30] 品谊:指品德。

  [31] 丧次:居丧期间。

  [32] 辇柩:以车运送灵柩。

  [33] 馆:安排住房。

  [34] 跮(di葺迭)踱:此为小步于庭,徘徊等待的样子。

  [35] 浼(mei每):拜托、请求。登堂:指赴李家。

  [36] 一署券保:谓署名于券,作为中保。

  [37] 游学:旧时指赴外地设馆授徒。

  [38] 归试:指回原籍聊城参加科举考试。明清科举制度,岁、科试及乡试,必须回原籍参加。

  [39] 博局争注:赌博时为赌注而争斗。注,赌注,赌博时用以赌输赢的财物。



  【译文】

  丰玉桂是山东聊城的一位书生,家里很贫穷,没有谋生的职业。明代万历年间,有一年发生了大灾荒,丰玉桂孑然一身到南边去逃荒。等到回家的时候,到了沂州就病了。他极力撑持着有病的身体走了几里路,来到了城南的一片乱葬岗子,越发疲累无力了,因此只好倚着一座坟墓躺下来休息。

  忽然,他好像做梦似地来到了一个村庄里。有一位老翁从一家大门中出来,邀请他进去。这老翁家只有两间简陋的房屋,屋里有一位女子,年龄有十六七岁,面貌神态俊秀文雅。老翁叫她煮柏枝汤,用陶器盛了招待客人;又询问起丰生的籍贯、年龄,问完了,就说:“我姓李名洪都,祖籍山西平阳,流落居住在这里已经三十二年了。请你记住这里的门户,我家的子孙如来寻访,就麻烦你指给他们。老夫不敢忘你的恩德。我的干女儿慰娘,也不算丑,可以许配给你,等我的三儿子到来的时候,就叫他给你们主持婚事。”丰生大喜,拜谢说:“我今年二十二岁了,还没有婚配,承蒙你把女儿许给我为妻,固然很好;但什么地方能找到您的家人告诉他们呢?”老翁说:“你只要到北边的村子里去,等一个多月,自然就有人来,只求你不要怕麻烦啊。”丰生恐怕老翁说话没有信用,就要求说:“实话告诉您:我本来就穷得家徒四壁,恐怕日后不能像您所期望的那样。如果半路把我抛弃了,那是人所难以忍受的事。即使您没有许配婚姻的情义,我也不会不遵守答应您的诺言,您不如直截了当地说要我为您办点事好了。”李翁笑着说:“你要叫老夫信誓旦旦地向你发誓吗?我早就知道你家贫。这次订立婚约并非专门为了你。慰娘孤独无靠,依托在我这儿已经很久了。我不忍心听任她流离失所,所以把她许配给你。你何必疑心呢?”于是就拉着他的胳膊把他送出门去,拱了拱手关上门回去了。

  丰玉桂一觉醒来,原来仍在坟墓边躺着,看看太阳,已经将近正午了。他慢慢地站起来,一步一步地走到村中。村里的人见了他都吃了一惊,认为他已经死在道旁一天多了。于是丰生顿时明白了李翁就是坟墓中的人,他把这事隐瞒起来没说,只求借间屋子住下。村里的人恐怕他再死了,没有人敢留下他。这村里有一位秀才和丰生同姓。听说了这件事,就跑去询问丰生的家世,原来丰秀才还是丰生的远房叔叔。丰秀才高兴地把丰生领到自己家中,给他吃喝治病。过了几天丰生就痊愈了。丰生讲述了梦中所遇见的情景,他叔父也很惊异,于是就让丰生住下等待着,静观事情的发展。住了不久,果然有位官人来到村中,访问他父亲坟墓的地点。自称是山西平阳县的进士叫李叔向。从前他父亲与同乡某甲一起出外经商,他父亲死在沂州,某甲就把他葬在一处乱葬岗中。回到家乡后,某甲也死了。那时李翁的三个儿子年龄都还小,长子叫伯仁,考中了进士,在淮南当县令,多次派人寻找父亲的坟墓,始终没有知道的人。次子叫仲道,考中了举人。叔向最小,也考中了进士,于是就自己出来寻求父亲的遗骨,来到沂州,到处寻访。这天来到了这个村子里,村里人都不知道,丰生就把他引到墓地,指给他看。李叔向不敢相信,丰生对他具体述说了自己所遇到的情景。叔向感到很惊奇,仔细看了看,两座坟墓紧紧靠在一起。有人告诉他说:三年前有一个做官的人,把他的小妾葬在这里。李叔向恐怕错挖了别人家的坟墓,丰生就把自己躺过的地方指给他看。李叔向便吩咐抬一口棺材放在坟旁,才开始挖掘。坟墓掘开,见到一具女尸,衣服装饰都腐朽了,而面色像活人一样。李叔向知道是挖错了,非常骇怕,不知道该怎么办。不料棺材中的女子顿时坐了起来,向门外看了看说:“三哥来了吗?”李叔向吃了一惊,走过去问她,原来她就是薛慰娘。李叔向脱下自己的外衣给她盖好,派人抬着她回到旅店。又急忙命人发掘旁边的坟墓,希望父亲也能复活。挖开以后,尸体皮肉尚存,用手一摸已僵硬干燥了。叔向悲哀不止,把尸体装殓入棺木中,作了七天法事超度亡灵。慰娘也穿一身孝服,像女儿一样祭奠。

  一天,慰娘忽然对叔向说:“从前阿爹有黄金两锭,曾经分给我一锭作嫁妆。我因为孤弱一人,没有收藏的地方,便用丝线拴在腰里,而没带来,三哥你得到了没有?”李叔向不知道此事,就叫丰生返回去在墓穴中寻找,果然找到了一锭,和慰娘说的一样。叔向仍把那锭有丝线作为标志的黄金赠给慰娘。闲暇的时候,叔向就详细询问了她的家世。原来慰娘的父亲薛寅侯没有儿子,只有慰娘一个女儿,十分疼爱她。慰娘有一天从金陵舅父家回来,带着一个老婆子去雇船,驾船的是南京的一个专门保媒的人。当时有一个做官的人,任期满了要到北京去,托这个保媒的人给找一个美貌的侍妾。媒人跑了几家,没有一个中意的。为了这事驾着小船到广陵去物色,忽然遇上了薛慰娘,暗中就产生了一个害人的诡计,急忙招呼她们搭船过江。薛慰娘带的老婆子本来就认识他,因此就和慰娘一起上船渡江。中途,这个人把迷药放到食物中,慰娘和老婆子都中毒昏迷了。他就把老婆子推到江中,载着慰娘又返回了南京,用重金卖给了那个做官的人。慰娘入了门,这家的大老婆才知道,非常愤怒。慰娘又因中毒后头脑尚不清楚,不知道向她行礼,于是大老婆就鞭打她,并把她囚禁起来。北上三日以后,薛慰娘才完全清醒过来,婢女把事情经过告诉了她,慰娘大哭。一天夜晚,在沂州住宿,慰娘就上吊死了,他们就把她葬在乱葬岗中。慰娘在坟墓中,被群鬼欺凌,李翁时常保护着她,慰娘便拜李翁为义父。李翁说:“你命不该死,我一定给你挑选一个好女婿。”前些日子,丰生见了面后走了,李翁回来后对慰娘说道:“这个读书人品行可以信赖。等你三哥来了,替你主婚。”有一天,李翁对她说:“你可以回去等侯着,你三哥快来了。”原来这就是李叔向发掘坟墓的那天。慰娘在服丧期间,对叔向追述了往事,叔向叹息了很久,就把慰娘当作妹妹,让她改姓李。略微置办了一些衣服物品,安排慰娘和丰生结了婚。叔向说:“我带的盘费不多,不能给妹妹办嫁妆,我的意思是带着你们一起回去,以安慰老母之心,怎么样?”慰娘也非常高兴。于是夫妻二人随着叔向,用车载着灵柩一起出发了。

  到家以后,李母询问明白了事情的经过,喜爱慰娘胜过了自己的亲生女儿,安排她们在另一座院中居住。在办丧事过程中,慰娘时李翁的哀悼之情超过了他的儿孙。李母越发喜爱她,不让他们回聊城了,嘱咐儿子给他们买一座宅子。正巧有一个姓冯的要卖宅子,要价六百两银子。李家仓促之间未能凑足银子,暂时先把房契收下,约定日子交兑银两。到了日期,姓冯的早一步来了,正巧慰娘也从别院中来探望母亲,突然看到了冯某,觉得非常像那个驾船的人。冯某见到慰娘也很吃惊。慰娘急忙越过他走了进去。两位哥哥也因为母亲有点小病,都集合在这里,慰娘问:“厅前度步的那个人是谁?”李仲道说:“几乎忘了这件事,这人一定是前几天卖房子的人。”就站起来准备出去。慰娘阻止了他,把自已的怀疑告诉了他,叫他去仔细盘问这姓冯的。仲道答应着出去,冯某已经离开了,而巷子南边教私塾的薛先生却在那儿。仲道就问:“先生来有什么事?”薛先生说:“昨天晚上冯某请求我今天早些到府上来,给他写个文契并作保人。刚才在路上遇见他,说偶然忘记了一件事,暂时回去一趟,立刻就回来,叫我来这儿坐着等他。”少停了一会儿,李叔向和丰生都来了,于是互相攀谈起来。慰娘因为冯某的缘故,悄悄地来到屏风后偷看客人。仔细地看了看薛先生,原来是她的父亲,就突然从屏风后跑出,抱着父亲失声大哭。薛翁惊喜地流着泪说:“我儿从哪里来?”众人才知他就是薛寅侯,仲道虽然在路上常常遇见他,当初并不知道他的名字。到了这时候大家都非常高兴,对他讲述了慰娘前前后后的经历,设下酒席庆贺他父女团圆,因而留下他住了两晚。薛先生谈了自己的经历,原来他丢失了女儿后,妻子因为悲伤过度死了,他光棍一人无依无靠,就游学到了这里。丰生和他约定,购买了宅子后就把他接来同住。薛翁第二天去探看,冯某全家都逃走了,才知道杀害老婆子、卖了女儿的,就是这个人。冯某刚到平阳,做买卖发了家,但连年来赌博,日子一天天穷困,所以就卖他的住宅。卖薛慰娘的钱,也快花尽了。慰娘得到了好的归宿,也就不十分仇恨冯某了,只是选了个好日子迁入新居,也不再追究他逃到哪儿去了。李母经常馈赠慰娘财物,一切日用所需都供给他们。丰生于是就在平阳安了家,但需要按期回原籍参加各种考试,十分辛苦,幸而这一科乡试他考中了举人。慰娘富贵了以后,常常想念那老婆子是为了自己而死,想报答一下他的儿子。老婆子的丈夫姓殷,有一个儿子叫殷富,喜欢赌博,穷得没有立锥之地。有一天殷富在赌场上为赌注发生了争执,打死了人,就逃亡到了平阳,老远地来投奔慰娘。丰生把他收留在自己家中,询问他杀的那人的姓名,原来就是驾船的冯某。丰生惊骇感叹了好一会儿,就向殷富说明了情况,殷富才知冯某就是杀母的仇人,越发高兴,就在丰生家当了仆人。薛寅侯就在女婿家养老,女婿给他买了一个妾,生了一个儿子,一个女儿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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